长容

秦王再扫六合①

  忘川

  这里是受华夏人民怀念、且对现世有执念的伟人们的灵魂聚居之处,自刘彻为它命名以来,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

  “彘儿啊,袁先生在得知巨型稻研制成功后,就选择离开了。”李世民右手支颐,悠悠叹道:“这破地方又只剩下咱们三个了。”

  刘彻死鱼眼,“你现在至少还有朕和八八陪着,你们知道只有朕自己在的那几百年朕是怎么过的吗?”

  朱元璋好奇地询问:“在你之前没有人进来了吗?”

  进入忘川的条件很苛刻,首先需要受万民敬仰,其次需要有很强的执念。除此之外,其他人死亡后灵魂就会直接散做灵体,等待下次再汇聚成灵魂,不存在所谓转世。

  执念了却后的伟人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忘川虽然景色优美,但终究不如人间鲜活,也许有人会留下,但至多不过留几百年就厌烦了,最终离开,刘彻他们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毕竟从没有人回来过。

  现在留着的就只有刘彻、李世民、朱元璋三人。

  听着朱元璋的问题,李世民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对啊彘儿,别的不说,始皇呢?他也不在吗?”

  论功绩,始皇是整个华夏大一统的奠基者和开创者,他的治国思想传递千年,就算现在已经换了制度,很多东西也依然潜在。

  论执念,按始皇山陵崩的突然和当时大秦的状态,没有执念才有问题吧?

  论民心,看看这些隔着充斥着负面信息的史书和两千多年时间被蛊得嗷嗷叫的后世人吧,始皇在当时怕是能直接被神化了。

  刘彻摇头,“确实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离开了。”

  李世民眼睛一亮,“不然我们出忘川看看?”

  朱元璋一愣,“你的意思是……”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三人站在了忘川内最高的山峰上。

  “咱们在忘川内是实体,在外很可能就是灵魂了,”刘彻看了眼手中盛满金色丝线的瓷瓶,“这东西真能保证咱们不会消散吗?”

  “朕先前试过了,这种丝线应该是忘川存在的基础,有它保护自然能让咱们安然无恙地离开。忘川就像个扣着一口锅的棋盘,在锅和棋盘的交界处,就有这种金色丝线。而一口锅,最薄弱处应该是锅底,也就是……”李世民将目光移向天空,这里的天空大致是忘川天空的中心。

  朱元璋:“理论存在,可以一试。咱还要出去找咱的大妹子呢。”

  李世民也想起了长孙皇后,目光变得柔和,“朕也想朕的观音婢了。”

  光棍刘彻认真搞事业,“为何天幕中心对应的恰是最高峰……也对,没必要把伟人的灵魂留存下来,却行囚禁之举。”

  “那来吧!”三人互相对视,李世民和朱元璋把手中的瓷瓶向天空抛去,几个瓷瓶互相碰撞,金色丝线从瓶中流出,相互纠缠,轰然爆炸!

  刘彻在强光中眯起眼睛,发现一个漆黑的洞口出现在天幕中,已经开始产生强大的吸力。他立刻让自己手中的金线包裹住他们三人,随后,他们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有效!”三人大喜,越发期盼忘川外的世界。

  就在他们完全飞出忘川后,一股巨大的推力袭来,将他们三个生生弹飞了。

——————

  三人从翻江倒海的旋转中停下时,已经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乱葬岗。

  这乱葬岗其实有些名不符实,旧的尸体已经被好生入殓,当做墓碑的木板上能清晰地看见岁月的痕迹,至少安放五年了。也只有一具二十来岁青年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胸腹间一道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打过仗的李世民和朱元璋一眼发现那伤口不太对劲,正待细思,刘彻急道:“不行,能量不够了,现在只能进入这个身体,有什么蹊跷后面再说。”

  确实,再磨蹭下去命都没了,谈什么真相?

  三人赶紧一股脑儿挤进这具尸体,用仅剩的能量把伤口修复到看起来并不致命的程度。

  “寄,挤死咱了。”朱元璋一边在脑海中把自己团成球一边没忍住怒骂出声。

  李世民把自己团得紧紧的,试图留出点空间,“行了八八,将就将就,等找到新的身体就立刻搬出去。”

  负责操纵这具身体的刘彻疼得直吸气,没空跟他们两个说话。他抖着手翻找衣物,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值钱点的东西,终于在衣物的夹层里翻到一支玉簪和一沓银票。

  “有救了。”三人都松了口气,刘彻踉踉跄跄地走出乱葬岗,在过路的某好心大哥的帮助下进了城处理了伤口,这才借着躺在医馆闭目养神的机会围观原主的记忆。

  原主赵原是西陇一富商的独生子,家道也曾经殷实,与家乡一门当户对家族的女儿订婚,结果自家运道不好,某次行商过程中遇见土匪,赵原父亲和行商的收获都没了,母亲悲痛致病,没多久也跟着去了。那女儿的家族却一路发达,早搬到京师了。

  赵原不忍童年玩伴与自己同受这重整家业之苦,遂到京师废除婚约,女方本也不愿再继续这桩婚事,于是彼此退还了定情信物,女方家里还赠了一万两白银的启动资金给赵原。

  却不想赵原回乡途中,竟然遭此横祸。

  刘彻看着赵原记忆的最后闪过的那抹影子,不由得眯起眼睛,“二凤,八八,你们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吗?”

  二人摇头,表示自己没看清。朱元璋补充道:“看着不像人,但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动物。”

  李世民撑着下巴思考半晌,无奈道:“也许是某种新出现的生物吧,朕觉得咱们现在不在现世,而是被那股力量弹到了另一个世界。”

  “朕认同,”刘彻关注到了赵原记忆中的细节,“根据赵原读的史书,现在是秦、楚、齐三足鼎立,而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近一百五十年了。”

  李世民皱眉,“什么?这个世界没有一统?”

  “对,战国前的历史与咱们知道的相同,但这个世界,”刘彻神情严肃,“没有始皇,是成嬌继位秦王。成嬌继位后,认为秦吞并周地,是为周之正统,遂改为尚火,以红色为尊。”刘彻没忍住吐槽了句,“成嬌这格局,怪不得比不过始皇,看他的意思,是想做跟周天子一样的秦天子啊,而且还不敢取而代之,还得扯人家的虎皮。

  “这里的秦国在吞灭韩国时,被六国围攻,不得已退回,以至于到数十年后才连同齐楚两家吞灭三晋、连同齐吞并燕,同时也把他们养肥了。

  “这样谁都拿不下谁,齐楚又出了几位英明君王,秦再也没有攻城掠地的大建树,只是内政上有所发展,齐楚也是如此。”

  朱元璋骂道:“这几个秦王是不是在给后世子孙找事儿啊,他要是一统六国未半中道崩殂就罢了,和齐楚结盟,后世秦王就算想一统也得因这盟约束手束脚,生怕做那等背信弃义的小人。”

  李世民也一脸凝重,“一统的战线拉的太长了,这样下去民众会只知秦齐楚,不知华夏。”

  刘彻补充道:“而且目前在位的秦王,还很昏庸。”

  李世民突然开心起来,跃跃欲试,“朕可以造反吗?”朱元璋看着也有点意动。

  刘彻继续,“还好秦太子在五年前就受王命接过了理政之权,秦国于是一片欣欣向荣。”

  李世民和朱元璋失望地叹气。

  李世民推断,“这受王命估计八成是假的,一般这种没本事的君王都偏偏将权利看得极重。”

  朱元璋催促刘彻,“这秦太子倒是个人物,他是何名讳?”

  “八八别闹,朕已经在翻了。”刘彻也十分好奇,加快了翻阅的动作,“这太子名为……”

  刘彻的手猛地一抖,他抬起头,语气飘忽,“太子讳政,秦王室嬴姓……”

  “始皇嬴政?!”李世民和朱元璋异口同声。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是咱们知道的那个嬴政吗?”李世民道,“有没有办法辨认一下?”

  刘彻摇头,“这怎么辨认?咱们知道始皇,始皇可不知道咱们。”

  朱元璋拍大腿,“先找个机会见这个嬴政一面吧!凭咱们的眼力,至少能看出来这人才华如何,后面需不需要咱们造反。”

  李世民表示赞同。

  刘彻:“……”

  这李二凤和朱八八怎么老想着造反。

——————

  几日后,刘彻身上的伤已经不影响活动,可以下地走动了,他先付了拖欠的药钱,把自己的东西搬进医馆的单间病房,然后就在李世民和朱元璋的怂恿下出了医馆,准备体(上)察(街)民(逛)情(逛)。

  毕竟咸阳城让项羽烧了,后世没人知道大秦国都的风貌,如果不是身体条件限制,他们早就出来看了。

  咸阳城街道整洁,规划整齐,两侧店铺没有后世那么多,但都很宽敞。这时还太早,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只有街边的店铺开了门在打扫卫生或收购进城农户带的蔬菜。

  刘彻发现那些蔬菜除了本土蔬菜外,已经有些是他在位时才传进来的了。他脚步一转,向那家店铺走去。还没进店门,就听见钟楼之上的大钟接连敲响三声,然后店铺中的人都涌了出来,站在路边,把刘彻挤到了最前面。

  刘彻有些懵,在脑海中发问:“这是在干啥?”

  李世民和朱元璋也一头雾水。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刘彻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人身着红衣,披着日光飒沓而来。

  刘彻被晃得眯了下眼,那一人一骑已到了近前。

  他生得是如同朝阳般正大光明的俊美凌厉,但他的目光却又是沉静渊定的。

  因其光芒璀璨,所以莫敢逼视;因其渊渟岳峙,所以人皆信服。

  他一袭红衣,从大街上打马飞驰而过,扬起的衣摆上金色的纹饰在阳光下闪着光。

  刘彻:“哇……”

  李世民:“哇……”

  朱元璋:“哇……”

  那人突然若有所觉,回头向着刘彻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刘彻被这一眼看得一个激灵,忽然清醒过来,捂着额头喃喃自语:“这正常吗?这不正常吧……”

  “哈哈哈哈,怎么不正常?”刘彻回头,发现一个老人还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敬慕的光彩,直到连那人身后跟着的卫队都远去了,才收回眼神和刘彻谈话,语气中带着自豪,“太子飞马入王宫,可是额们咸阳名景之一啊!”

  朱元璋:“好家伙,咋就直接升华了呢。”

  李世民:“等等,原来那就是这个世界的嬴政吗?这个世界的嬴政这么……炫目的吗?”

  不得不说,李世民这个形容词,离谱中又带着一丝合理。

  刘彻摆出一双被蛊到的星星眼,询问这个老人:“老丈,这名景有何说法啊?”

  老人见自己又为太子吸收到了一个新粉丝,满意地捋着胡须点点头,“这太子自主政以来,觉得太子府距王宫过远,乘车往来耗时,入住宫中又于法不合,于是与咸阳令商议,定在每日早市之前、傍晚闭市之后,以三声钟响为号,令行人避让,骑马往来。”

  刘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太子果真是勤政爱民啊。”

  老人突然被戳到了泪点,眼睛有些湿润,“老夫曾祖还在时,常对老夫感慨先祖昭襄王、惠文王之时我大秦赳赳之风,这连续多代秦王皆文雅爱民有余,雄烈开拓不足,当今秦王又……”老人欲言又止,接过刘彻递来的布巾擦拭了下眼泪,释然笑道:“好在太子理政五年,除尽苛弊,老夫虽然不得亲眼目睹先祖秦风,然太子之成就,绝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先王!”

  朱元璋在脑海中认同这个老人的观点,“那可不,这太子要真是始皇,那整个华夏历史上都找不出多少跟他在同一梯队的猛人。”

  李世民感慨:“真是个像太阳一样的人啊!”

  刘彻向老人复述了李世民的话。

  老人神色严肃,“不是像,太子他就是大秦的朝阳啊。”

——————

  傍晚,刘彻回到医馆,脑海中李世民和朱元璋还在讨伐他。

  “彘儿啊彘儿,你只是小名这么叫,又不是真的小猪,怎么这么能吃啊!”李世民痛心疾首。

  “是极是极,搞得咱们都没看到嬴政出宫!”朱元璋表示赞同。

  刘彻大呼伤心,“二凤八八,你们就这么被俘获了吗?”

  李世民:“嗨,来都来了,不得把咸阳名景全都收集了?”

  朱元璋:“这太排面了,这次怕不太行,等啥时候咱再造反成功了,一定要效仿!”

  刘彻:“……”

  刘彻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转到自己的病房门口,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脚步突然一顿。

  李世民和朱元璋也发现了某种隐而未发的紧张气氛,一起安静下来警戒着。

  “身后有人。”李世民沉声提醒。

  刘彻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在脑海中道:“二凤,到时候情况不对,你就直接接控制权。”

  李世民应了声,开始舒展灵魂体,以便快速完成身体交接。朱元璋则已经规划好了逃跑路线,指挥刘彻再往旁边不动声色地挪两步,这样逃到医馆正门的路程相对较短,一路上还有些当做拐杖用的长棍供李世民发挥。秦法严禁私斗,不管这是谁,都不会想闹大。

  刘彻和空气僵持了半晌,没有任何异动,他咬咬牙,一步迈进病房。

  “倒有几分胆色。”

  刘彻不怕人,但怕鬼。漆黑的房间内突然传出这样一句话,吓得他差点窜出去。

  李世民和朱元璋正在全力警戒,猝不及防间被刘彻的动静吓了一跳。

  屋里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刘彻的反应那么大,沉默半晌,接着一团火焰出现在他作托举状的右手上方,他向着蜡烛的方向一指,那团火就飞过去点燃了那根蜡烛。

  蜡烛的光在室内铺开,不是很明亮,仅仅在那人身上打上了一层光影,但一袭黑衣的他在黑暗中却并没有淹没其中,反而存在感鲜明。

刘彻暗自咋舌,“这打光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朱元璋皱眉,“这感觉咋这么熟悉,这人咱们是不是见过……”

  那人上前两步,但闻锵的一声,刘彻就察觉到一线锋利的寒意抵在自己的脖颈处,“赵原,如果朕没记错——你应该已经死了吧?”

  刘彻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刘彻瞳孔地震。

  刘彻在脑海中疯狂碎碎念,“嬴政——!!这绝对是嬴政!始皇的那个嬴政!”

  朱元璋同样瞳孔地震,“寄,咱这什么运气!!??”

  “冷静冷静!!现在先把始皇糊弄过去再说别的!”李世民感觉自己也要飙汗了,急中生智,立刻夺了身体的控制权。

  接着,嬴政就看见面前这个“赵原”面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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