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容

李宗保与嬴桂英⑥

  李世民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下目前朝中空缺的职位。

  这些人大多数都被张汤借势依法处理了，比如丞相和吏户兵三部尚书；还有些是梗着脖子死活不肯认李世民的，比如刑礼两部尚书。不过礼部尚书年纪大，古板点无可厚非，就还是任原职，李世民权当是找了个敢于直言的谏臣；刑部尚书就被他发配到下面的府城当长官去了。

  至于工部尚书，那是个不得不从自己的研究时间中挤出一点来处理行政事务的可怜人，获得了他们的一致敬仰。

  目前最要紧的是这些大员的人选，品阶不够高的缺额暂时不纳入考虑。

  既然已经被架起来了，李世民就不打算得过且过。

  他首先看向嬴政和他旁边赶过来没两天的李斯，“政兄，李斯先生，丞相之职关系重大且事务繁多，我想效仿前朝，设立左右丞相，以左为尊。政兄为左丞相，李斯先生为右丞相，如何？”

  李斯疯狂摆手，“不不不不，我做个吏部尚书即可。”虽然现在严格意义上嬴政已经不算他的上司了，但李斯还是莫名怵他。

  正准备开口拒绝的嬴政瞥了李斯一眼，再看到李世民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由得沉默了。

  他自己的性格既不像刘彻现在那么咸鱼，又不像朱元璋那么随遇而安，实际上他对掌控权力这件事是有些偏执的。如果担任丞相，他很担心造成相权反压过皇权的情况——尤其现在的李世民傻乎乎的，还对他很信任。

  李斯和房玄龄都是不错的人选，就是一个表明不敢越过他，一个太年轻尚需历练，在之前就已经决定去工部帮着尚书处理行政事务，李世民给了他位同尚书的权限。

  “……我自己做丞相就好。”嬴政和李世民对视良久，还是败下阵来。

  “不需要协助吗？”李世民惊讶。

  刘彻拍拍他的肩膀，“相信你政兄的工作能力吧！”那可是一天肝二十万字奏章的猛人。

  李世民只能暂且应下，准备万一嬴政太累就把刘彻也顶上去，反正他现在是皇帝。

  李世民突然感觉当皇帝挺好的。

  “那李斯先生就担任吏部尚书，张汤和刘基两位先生职位不变，仍在刑部和兵部，至于彻兄……就去户部？”接下来的比较好安排，几人都没有异议。

  “元璋兄必然还是要继续领兵，只是官职怎么说？”这是继相位后第二个需要头疼的地方。

  启朝的武官品阶划分和文官一致，但同阶的武官待遇实际上是比文官低的。如果要增加军队战力以对抗外敌，那势必要提高武将待遇。若是直接改制，就会陷入新一轮的扯皮，现在朝中人心浮动，尤其是宗室——这些上任皇帝的亲戚里比较聪明的已经闭门谢客了，但依然不乏有人说李世民“得位不正”趁机出来跳。

  偏偏这是实话。

  李世民忍不住叹气。关于这事儿刘彻已经开解过他了，但要完全不在意也不太可能。

  “我觉得，可以直接给元璋封一个王，并掌管部分兵权。”嬴政提出自己的想法，“要让人看到从军的报偿，只用空话吊着民众不可取，毕竟这些话已经说了近百年了，而且现在的朝廷，缺乏公信力。”

  实际上，民众基本已经到了谈朝廷色变的程度。之前审判处斩蔡相及其同党的行动，才让民众对他们有了点期待。

  “咱觉得可行，你一个皇帝，还不能封救命恩人当王爷了？”朱元璋出馊主意，“如果那群宗室说别的，你就直接跟他们撒泼。诛他个三族五族的，咱就不信还有人敢说啥。”

  李世民一噎，“……应当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吧？”

  这件事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各部都有主事人，处理起事情来也比较方便。李斯张汤房玄龄刘基四个去熟悉公务，留他们继续谈些别的事务。

  “之前那个皇帝呢？”刘彻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嬴政道：“似乎是被他弟弟接回府上去了。”

  “那就是在贤王那儿了？”朱元璋对这个人不感兴趣。

  李世民听到“贤王”两个字，却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件什么事，“等等，我在牢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我爹娘他们怎么一个消息都没？”

  刘彻笑道，“现在要消息是不是有点迟了？你是真不怕你爹朝你动家法啊？”

  李世民：……

  他终于从开启新征途的快乐中回过神来，想起他们家祠堂里供着的戒尺和他爹的教诲，顿时打了个冷颤。

  “要、要不还是先不联系他们了吧？”李世民结结巴巴。

  刘彻却道：“别，你还是去吧，最好让他们把你打出来。”

  李世民气鼓鼓地瞪他一眼。

  说实话，这是把李家其他人从这次风波的负面舆论中解救出来的好方法，但要主动凑上去挨打……还是需要做好思想建设的啊！

  李世民捂着脸挥手，“再议再议！咱们来说下一项吧！”

  另外三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咳咳，下一项的话，那就是明天早上的朝会了。”朱元璋把笑意憋回去，故作严肃。

  李世民呆住了，“一来就这么高难度的吗？”

  “欸，我倒觉得这挺简单，”刘彻语焉不详，“你就跟随你内心的指引，肯定没错！”

  李世民：……

  神特么内心的指引。

  他看向最靠谱的嬴政。

  嬴政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把自己上朝时控场的经验说给他，只能道：“你就想象自己是在跟敌军对垒，要揣摩敌方主将的心思，设想对方的战略，并做出应对。”

  这描述也相当意识流，李世民皱着眉沉思，把自己代入进去，有了点儿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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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当李世民真的坐在龙椅上后，他发现事情原来真的挺简单的。

  引导朝臣说出自己的看法，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委婉透露出去，及时制止将要跑偏的议论，敲打有危险想法的朝臣……

  他随心而动，等到解决了所有需要朝议的事情宣布退朝后，才从那种奇妙的境界中回过神来，喜滋滋地派人去请新上任的丞相、户部尚书和定王。

  嬴政他们上完朝后就在那儿等着，因此很快就到了。

  “怎么样？”李世民迫不及待地询问。

  “相当可以，”刘彻道，“我们听到有好多朝臣都在夸你呢。”

  其实更多人是惊疑不定的，甚至有些埋怨李世民的精明强势没办法控制，不过孩子第一次上朝，还是要及时给予鼓励嘛。

  李世民果然很开心。

  朱元璋道：“咱之前派去陇西的人传信说，翟太君他们本来已经在来皇城给你求情的路上了，结果听到你称帝，直接原地打道回府。”

  李世民大惊失色，“啊？”他知道家里人会生气，但没想到能这么生气。

  “我认为还是尽快去吧，”嬴政的表情正当得仿佛他不是在督促人去挨打，“再晚点你父亲他们消气了，看起来就不够真实。”

  李世民捂脸，“……让朕静静。”

  十天后，新皇返回祖地，本欲祭拜先祖，却被父亲李延昭将军拿着戒尺打了出去，直到回朝七天后脸上的淤青才完全消失。

  一时间，朝野多称赞陇西李氏刚正不阿，大义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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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李世民倒抽一口冷气，“疼死了，朕的爹到底是朕的爹还是废帝的爹啊？”

  给他上药的宫女被他的一句抱怨吓得面如土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

  李世民都还想要个人来哄自己，哪有时间哄别人？他直接挥挥手把宫女打发了，然后捧着伤药用那种日益熟练的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嬴政。

  嬴政：……

  扶苏和他少有父子间的亲昵，现在这种养儿子的经历竟然在李世民的身上补全了。

  他暗自叹气，接过李世民手中的药。

  “打是亲骂是爱嘛。”刘彻幸灾乐祸地拱火。

  李世民没理他，转而对朱元璋道：“士卒的训练可以尽早开始了。朕的想法是，元璋兄你以匡定寨的步卒为主力，从禁军里挑一些好手进行训练。”

  朱元璋点点头，“那骑兵应该怎么办？咱们的终极目的是对标北边的游牧民族的话，不发展骑兵不行。”

  李世民信心满满，“朕亲自来！陇西骑兵的水平在启朝所有可战之兵中都排得上前列，朕从年少时就开始参与陇西骑兵的训练，一定能复刻他们的战力！在整个国家的全力支持下，甚至可以做到超越！”

  其实说实在的，启朝的军队也不是都很菜，不然启朝早就湮灭在游牧民族的铁蹄之下了。尤其是北部边境州府的府军，个个都是硬茬子，最次也能保住城池不失撑到援军过来。只是朝廷一直不在意他们，几乎是放养的态度。

  在嬴政他们分析的可能性中，如果游牧民族大规模南下进攻，朝廷甚至有可能把他们当做弃子，直接渡过大江天险，寻求与游牧民族和谈——当然，一旦发现有这种趋势，他们可能就直接先下手为强，绝不会给朝廷临阵脱逃的机会。

  也难为那些将领和州府长官，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都能把军队盘起来，而且还能坚持效忠朝廷。

  朱元璋都感动得直呼“这都是些什么神仙臣子”。

  “军费这方面不用愁，抄家抄出来的东西都已经换成粮草兵器派可靠的人送往边境各军了，”对刘彻来说，这国家最省心的一点就是经济相当发达，暂时不用担心钱用完。有上个世界的记忆在，海外贸易等他那时没有的贸易方式他也不难掌握。

  “希望这些迟来的粮草能稍微挽救一下我们户部在边境将士心目中的形象吧……”刘彻托腮，忧愁地皱眉。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启朝户部竟然一直都克扣军饷！第一次看到明显出了问题的账目的时候，他气得整个大脑都空白了一瞬间。

  虽然他后来建了好多宫殿吧，但该支持对战匈奴的一文钱他都没少过！所以这次，他直接用蔡相一党的赃款把拖欠的军饷全还了。

  这些东西都是被搜刮的民脂民膏。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

  嬴政掰着李世民的脸看了看，确定药涂得均匀且完美贴合淤青处的形状，这才满意地把药收好，“军费暂时不是最需要克服的困难。你现在看奏章的速度提上来了吗？新上任半个月不到的陛下？”

  “……嬴卿，”李世民沉痛道，“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阅读的速度其实不慢，但读奏章的时候总觉得字字句句都有其深意，结果思维一发散，想拉回来就难了。

  李世民之前也没有学过怎样高效地看奏章，所以并不觉得他速度慢不正常。可速度慢的话，他就没时间练兵了！

  曾经同样是从零开始学看奏章的朱元璋感同身受，忍不住安慰道：“熟练了就会好了。或者你想象自己在战场上分析敌军的情报，这样也许能体会一下想法发散的度？”

  李世民垂头丧气地应了声。

  嬴政和刘彻正式着手处理政务前都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因此上手很快，提不了什么建议。只能看着李世民手忙脚乱，最后在他真的快做不完时分担一部分。

  当然，在李世民确实可以自己完成任务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在这次批奏章之前，李世民特地沐浴更衣，手边放着之前用的佩剑，试图让自己更加沉浸地进入“在军帐内分析敌情”的情节，果然如有神助。

  李世民看了眼日头，立刻从书桌后跳起来，吩咐人备马备铠甲，向着训练的校场疾驰而去。

  朕要带着自己的兵御驾亲征！

  

  

  

  

  

  无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