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容

这玄学的世界②

  徐老从自己弟子的手中接过一沓资料，让他去把下午的面试应付完。回到会议室里，徐老发现那四个小帅哥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子前，心里对自己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他也是追上之后才发现，这四个年轻人身上除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帝王气质外，还带着某种他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在他认识的挺多人，包括他本人，也有同样的玄学感，陌生在他们大都没这么端着。

  这四人八成是从隐世家族里出来历练的。

  华夏那么大，也不是每一寸地都住满了人。据徐老所知，就有一些不知道传承了多少年的家族，隐居在各种奇怪的地方，执着地追寻着真正的大道，渴望实现羽化而登仙的最终理想。

  不过他们大多也只是想修仙而已，对社会并没有什么危害，有些家族的理念还促使他们在国家危难时入世救人，因此徐老他们这些受聘于官方的天师和隐世家族之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几位小友，可以先看一下这些条款。”徐老仔细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发现他们都做出了阅读的动作，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接着道，“我们对隐世家族里的优秀后生都是很看重的……”

  刘彻用神识传音，“始皇，这纸上的符是做什么用的？”

  “应当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身上有修为的人能透过它看见真正的条款，普通人就觉得这些纸是白纸。”嬴政看得很快，已经翻到下一页去了。

  “哦，所以他是把咱们当成什么隐世家族的人了？”朱元璋看着这一条条，笑容逐渐傻气起来，“这待遇真好啊。”

  李世民内心的天平也渐渐往这边倾斜，“确实，身份证件和工作都能一次解决，还不会引起怀疑。”

  嗯，作为曾经的皇帝，他们现在可太有觉悟了。

  看他们纷纷翻页，徐老想起后面关于住房的内容，暂停自己之前的絮叨，喝口茶润润嗓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他们的阅读，“几位小友，住房方面，因为我们的经费问题，想要直接安排现成的有些困难。不过我们保证可以以最低的租金帮你们租到房子。”

  虽然隐世家族的成员能被放出来历练的都实力超群，是被他们不同辖区争相拉拢的对象，但也不能拿虚构的东西骗他们嘛。

  李世民故作为难地笑了笑，“这可能有些……”

  “你们正式入职以后，可以凭证件免费免预约参观辖区内任何一个博物馆或博物院。”徐老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这些门票费可是他们的一大收入来源啊，直接就被他这句话葬送了好多好多，“同时，可以申请进入考古和研究现场观摩。”

  这是他的撒手锏，如果这都打动不了他们那他也没办法了，他真的很穷啊！

  不过，按照经验，来他这儿的，多半都是看中了各种考古现场，想要近距离观摩一下，看能不能在离时间最近的地方找到关于大道的印迹。

  果然，听到他的条件，四个年轻人都露出了笑意。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

  “太好了！这下我们就不算逃票了！”李世民在神识里快乐地想打滚。

  嬴政也明显松了口气。

  “别呀始皇二凤，”刘彻完全不觉得自己逃个票算什么大事，“万一真被抓住了，就算人太多来不及消除所有人证物证，直接咬死不承认不就行了？”

  这里的消除人证指的是删除在场所有人关于他们逃票的记忆，毕竟他们并不想好不容易回到原世界了结果却被通缉。

  “对啊，实在不行就直接往地上一躺，他们还得倒赔钱。”朱元璋坦然碰瓷。

  虽然神识里的交流十分火热，但他们手上的动作也不慢，很快填写好了资料，就是在年龄一栏上犯了难。

  “始皇，你填的几岁啊？”李世民在23岁和28岁之间徘徊，想看眼其他人的答案。

  嬴政斟酌片刻，“39岁吧。”

  “始皇，麻烦你正视一下自己的脸，你觉得你看起来有快四十吗？”刘彻大笔一挥，在上面填了22。

  朱元璋几乎毫不犹豫地填了25岁，“不然始皇你也填22，二凤你填23吧？”

  李世民冷笑，果断选了28，“八八，你当大哥之心不死啊。”

  最终，嬴政还是写了29，险险保住了大哥的位置。

  朱元璋：……

  为什么他每次不是最小的就是老三啊。

  刘彻乐了，“八八，记得尊老爱幼，吃饭时让着我点儿，别抢着多夹那几片肉。”

  徐老见他们停笔了，过来拿走了他们的表格，本来想看一眼怎么称呼他们，结果一看就没忍住挑眉。

  看看这，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明太祖，齐活儿了。

  “……几位，”考古人出身的徐老并不敢在这四个名字前当长辈，“要不我再拿几份表，你们换个化名吧？”

  他们不想暴露自己家族的信息很正常，只是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化名啊？是张三系列不配了吗？

  刘彻意味深长地笑了，“万一我们真是呢？”

  “……你们这些年轻人简直了，我还没老年痴呆呢！你们这完全是违背了科学信仰嘛！”徐老无语。

  朱元璋咋舌，“老先生，咱们能人异士也要讲科学吗？”

  “虽然玄学领域的东西目前科学还没法解释，但随着相关理论的进步总有一天能得到解释，不可知论是要不得的！”徐老的话掷地有声，“就算是真的死而复生，明太祖的陵寝都不在我这儿，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们：……

  逻辑严密，无法反驳。

  徐老看出他们不准备改名字，拿着表出门，把表交给自己另一个弟子，让他帮自己跑一趟。弟子要离开时，徐老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了什么。

  他是在帝陵场馆里捡到这几个年轻人的，他们连证件都没，是怎么进馆的？

  徐老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这四位竟然能这么莽，一入世就逃票，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后生。

  他也挺长时间没遇见过这么纯真的年轻人了，慈爱之情简直快要溢出，还是决定自己去一趟，还不忘探进半个身子叮嘱，“我去给你们催证件，你们不许乱跑！等会儿有人领你们去看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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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这就是我们给你们选择的住所了。”一个挂着职业笑容的小姐姐把他们带到一家位于某条街尽头的店面门口。

  李世民疑惑询问，“我记得合同上写着，我们是负责处理某个片区的玄学事件吧？”怎么突然开起店来了。

  小姐姐解释，“是的，这里就是这个片区的联络点。毕竟还是要注意点影响，要做一点伪装。”

  “具体的任务是等上级下发吗？”嬴政扬眉。

  “比较重要的任务，或者需要和其他片区的同志配合的任务，是由上级统一调配，不过这种情况不多见。”小姐姐扶了扶眼镜，“大部分情况是普通人偶尔遇见了怪事，如果确实是被缠上了，网络就会自动向他们推送我们部门的网站，他们可以就近选一个联络点联系。”

  这是个很新颖的用法，嬴政起了点兴趣，“原理是什么？”

  “就是给网站设置一个玄学敏感度阈值。普通人的敏感度是远远低于这个值的，如果他们不小心被什么玄学事件牵连上了，敏感度也不会高过阈值。但我们天师，还有成为玄学事件主要目标的普通人，敏感度往往远高于这个阈值。”小姐姐说起这个网站，整个人看起来都容光焕发的。

  刘彻笑眯眯的，“这网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吗？”

  小姐姐矜持地点点头，“确实是我负责的，不过我也是借了前辈们的灵感。当年网络还不普及的时候，我们部门用的是电话通知的方法，更早的时候还会在报纸上专门分一栏，效果都有点阴间，现在顺应时代变化，改成了网页。”

  朱元璋忧愁地拉回话题，“这地方是不是太偏了点儿？你们对营业额什么的有要求吗？”

  他还想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妹子呢，别最后连车票都买不起。

  小姐姐大概是还没见过主动要求营业额的，颇为惊奇，“没要求，你们发挥主观能动性就好，咱们也不靠营业额吃饭。”

  她看了眼天色，发现时间不早，就加快了语速，“这儿本来是一个茶楼，共两层。一楼是屏风分隔的一些小隔间和后厨，二楼就是包厢和你们的住所了。具体的你们可以自己去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这是钥匙。”她从包里拿出一大串递给嬴政。

  “冒昧问一句，”李世民微微一笑，“这片区之前的负责人呢？”

  “哦，他们嫌这儿太闲了，申请调去行动部门了。”小姐姐嘟哝了几句“我们后勤部门都快忙死了”，然后匆匆告别了。

  刘彻目送着她远去，惊喜握拳，“太好了，既然这儿这么闲，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带薪摸鱼了？”

  李世民也忍不住畅想，“也不知道后世有什么好玩儿的……”

  茶楼里装修不错，只是桌椅上面蒙了层灰。现在已经晚了，他们就只用除尘术把灰尘扫掉，着重打扫了卧房。

  第二天，陛下们正在对茶楼做进一步的打扫时，徐老溜溜达达找上门来。

  “这是你们的证件，这是你们的工资卡，我提前给你们发了一个月的工资，缺什么就去买。”徐老想起昨天办证件的那个小姑娘怀疑人生的表情，没忍住摇头叹息。

  但凡他给的表上没公章，那个小姑娘就把他当走失的老年痴呆患者对待了。

  嬴政把卡放到一边，“合同上说，我们每个人每个月都有申请资源的额度。”

  徐老眉头一跳。

  嬴政报出一串名字，都不是什么特别罕见的东西，只是把这些东西都组合在一起……

  徐老的眼神锐利起来，“小友，你们莫非是在养鬼吗？”

  那些都是聚阴阵的常用材料。养鬼这种流派向来不怎么招名门正派待见，徐老倒不至于看不起他们，只是他始终认为被养的鬼是需要进行核查的。

  嬴政摇摇头，“只是为了养护故人的魂魄罢了。”

  闻言，徐老没再在这事儿上多说什么，转而郑重道：“接下来是我私人想请你们帮个忙……”他把节目的事情一五一十讲明白，“我想请你们作为嘉宾，当然在第一季，只需要这位，嗯……和始皇帝同名的小友出场。”

  考古人还是迈不过心里那个坎儿啊！

  嬴政拒绝了，“抱歉。你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吗？”

  徐老叹口气，也不算很意外。只能说还好他没放弃面试那边，也有演员可以很好地完成剧本的演绎，不然可能就要耽误事儿了。

  只是还是很遗憾啊。

  徐老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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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政当天就把需要用的材料搬回来，布了个能把整个茶楼都笼罩起来的聚阴阵。

  效果立竿见影，整个茶楼里瞬间凉快了不少。

  “好家伙，看这制冷效果，夏凉冬更凉，不用开空调，又省一笔钱。”朱元璋很满意。

  刘彻把装着三位将军魂体的瓶子打开，他们的灵魂出现在阵法中的瞬间就凝实了不少，正好奇地楼上楼下四处转。

  “将军们，这是扫地机器人，可以清洁地面卫生。”李世民带孩子一样领着三位将军看。

  “这是有人在操控吗？”韩信蹲下来戳了戳那个扁扁的小机器人。他们三个都不是多会照顾自己的那种人，在上个世界也没怎么想融入其中，对这些智能家居一知半解，还没有新型武器熟悉。

  李世民耐心解释，“没有，这是由它自行行动的。具体的，淮阴侯去问问始皇吧，他更清楚一些。”

  “有没有可能，在它身上装上摄像头之类的，用来侦查？”岳飞摩挲着下巴，突发奇想。

  白起沉吟片刻，“也可以搭载高烈度的武器，可以很有效地杀伤敌人。”

  李世民：……

  他求助地看向嬴政，希望始皇能用常人无法理解的理工科知识把这些疑问混过去。

  在嬴政从红外避障模块到图像识别模块到大数据的高深理论冲击下，将军们像极了枯坐在大学课堂的学生们，皱着眉尝试接收这来自后世的大礼。不久后就纷纷沉迷于围堵扫地机器人的幼稚活动中。

  朱元璋看着将军们干干净净的脚下，揉了揉眉心，“将军们还是没有影子……看来只能帮咱干干后厨的活儿了。”不然要是把顾客吓出好歹来，他们还得赔钱呢。

  刘彻抬起眼帘瞧了眼被将军们堵在中间无助地团团转的扫地机器人，重新低下头翻视频，“算了吧八八，别想太多，有没有人来还是两说……我去，这啥？”

  刘彻点进视频，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终于忍不住骂出声，“他娘的，始皇，这儿有人碰瓷你！”

  提到始皇，没等嬴政本人说些什么，白起就先皱着眉凑了过去，静静观望了会儿，露出一个森然的笑，“竖子敢尔！”

  “他娘的这些小东西想说什么？”刘彻有些控不住自己的手劲，怕把刚拿到手一天的手机葬送掉，就把手机递给看起来还算冷静的嬴政，“始皇，你接着往下看，朕倒想看看还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

  嬴政冷着脸飞快略过诸如“我家哥哥这妆造可以演秦始皇”“演那种暴君会对哥哥的名声有影响的吧”的言论，视线在后面一条上定住了，“……说男主薄情寡义的，汉武帝不也一样吗。”

  “朕？薄情寡义？”刘彻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一时间都有些愣住，还有些好笑，“这些小东西不会是看朕废了两个皇后，就说朕薄情寡义吧？朕情深义重的时候怎么没人看见呢？”

  群臣下大将军，这是一般皇帝能给出的礼遇吗？

  他的行事背后都有政治考虑，和所谓的情义有关系，但关系不大。

  嬴政的声音古井无波，“朱元璋之前还是乞丐呢，不也一当皇帝就能处理朝政吗？”

  “哈，哈哈哈，”朱元璋大笑，“朕当起义军首领的那些年是让这些小东西吃了吗？！”

  嬴政的声音还是没忍住起了点波澜，“唐太宗和男三都是……叛国？”

  李世民面色骤变，“那个男三是什么东西？敢同朕相提并论！”

  “岳飞……”嬴政说不下去了，把手机重重拍在桌子上，捏了捏鼻梁。

  岳飞听到自己的名字，走过来摸索着打开了锁屏，轻声念出了剩下的话，“……愚忠？”

  刘彻一惊，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给手机设锁屏，猛地回头看到岳飞双目含泪，感觉心脏被狠狠捏了一把。

  岳飞喃喃，“原来我坚持的一切，在后人眼里，都是愚忠吗？”

  “放他娘的屁！”朱元璋一脚把茶桌踹了出去，“岳将军，别听那些数典忘祖的玩意儿乱说，你和岳家军，永远是正常华夏人的脊梁。”

  李世民冷笑，“他们知道数典忘祖是什么意思吗？”

  韩信默默走过来，和白起一起抱住岳飞，“他们就是仗着我们开不了口。”

  嬴政想到什么，独自走到街上，在皎洁的月色中拨通了一个电话。

  徐老再吞一颗速效救心丸，都快退休了还和同志们一块儿操着键盘在网络上和人对线。

  齐老依然在群里疯狂输出。

  “靠，你看看这他娘的说的都是什么？”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华夏人这么多，出些煞笔也不奇怪。”

  “妈的，多亏咱们天师有法律不准对普通人动手，不然老子让这些小东西三个月喝凉水也塞牙，这些玩意儿还不跪谢法律？！”

  徐老正准备让齐老先全力对外输出，就看到了下一条消息。

  “要是我说我以为他们是间谍，对他们出手之后才发现不是，按规矩，好像只需要打个报告？”

  群里连着发出好几个感叹号，赞扬齐老的奇思妙想。

  徐老也有些心动，正准备跟齐老一起作案、分摊报告，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看见这备注，徐老一瞬间还以为是始皇帝被后世兔崽子气复活了来跟他兴师问罪，反应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谁。

  他接通了电话。

  “徐老先生，我现在接受你的邀请，不算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