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容

李宗保与嬴桂英⑤

  这是朝中形势急转直下的第五天。

  果然不出李世民所料，第一天狱卒给他送来的饭菜丰盛异常，他出于谨慎，吃的还是小猫带来的东西，结果就眼睁睁看着吃了饭菜的老鼠当场暴毙。

  接下来几天狱卒就开始明目张胆地不给他送饭，好在还没动刑。

  不过李世民现在的情况倒是比他自己想象中好很多——每天被小猫投喂，又担心在牢房里活动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只能静坐的他甚至老是有种要长胖的隐忧。

  看李世民面朝墙安然入睡，陷在稻草堆里的幼崽刘彻把主视野移到了跟随朱元璋一起行动的“刘彻”身上。

  这是他新开发的技能，可以和造出的幻影共享视野，目前还只能一心二用，再多就有些手忙脚乱了。刘彻目前正在锤炼自己的神魂，试图早日进化成八爪鱼。

  这段时间，刘彻本人就留在李世民身边，幻影“刘彻”则跟着大部队。

  “刘彻”视线一转，发现朱元璋他们正在某个林子里修整，每个人都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快速进食。

  为了不引人注意，朱元璋给“刘彻”手里也塞了个饼。现在他发现“刘彻”开始四处打量，就知道刘彻已经把注意力转过来了，于是从他手里拿过饼，几口吃完。

  幻影不需要进食。“刘彻”也没理朱元璋，只低声问道：“这是哪儿？”

  朱元璋同样压低声音回答：“明天早上就能到皇城。”

  他们一路上为了避免引人注意，走的都是山路。好在匡定寨的士卒本就擅长在山中行走，再加上一路翻山越岭直线前进，很快就已经接近了皇城。

  “咱准备明天早上开城门的时候直接趁机闯进去，到时候……”

  “放心，二凤交给我。始皇知道了吗？”

  “已经给他传信了。”

  “刘彻”不由得忧心忡忡，“希望始皇别把场面搞得太血腥。”

  嬴政修为高，又不用带兵，缩地成寸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皇城。所以就留在最后把匡定寨的事务处理一下，等开始行动的时候再给他传信叫他过来。

  “那也得那群怂包敢跟始皇动刀子。”朱元璋神情鄙夷。

  他最讨厌软骨头了。

  “刘彻”略略点头，两人等士卒们休息够两刻钟，朱元璋就让人继续赶路。

  刘彻也把视野移回到李世民那儿。

  他甩着尾巴，看墙上的小窗里逐渐钻进一抹晨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这皇帝真是，要站奸佞就直接找时机把二凤干掉，要站忠良就果断点把人放了，这么犹犹豫豫的，难道在自我感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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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朝议依然躲不开李世民的事。

  其实朝议并不是天天举办，只是李世民事发后，两派都想着偷偷给皇帝上眼药，于是时常发展到两伙人在御书房相遇并吵成一团，结果被吵没了作画灵感的皇帝轰到大殿上继续吵。

  皇帝其实并不认为打伤了蔡相是什么非得杀头的大错，只是蔡相同党说的话总能恰到好处地博取他的好感，而贤王他们措辞就不那么客气了，再加上李世民迟迟无法完成他的任务有些让他生气，皇帝也就放任了朝臣们的争论。

  左右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心思也不在政事上。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底下两派吵完后就会给他一个双方妥协或者一方主导的结果，他只要在结果上盖印就行。

  皇帝以为这次也是一样，就好整以暇地放空，思考起自己的画。

  嬴政如入无人之境般站在了大殿门口。一路走来，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整个启朝的皇城都弥漫着股纸醉金迷的氛围，好像所有人都沉迷在自己的繁华大梦之中，只要稍有余裕，就想着享受。

  如同一个巨大的、绚丽而脆弱的泡泡，而戳破这泡泡的尖刺，也时刻会到来。

  秦人作风向来踏实刻苦，嬴政认识的三个后世帝王又都优秀务实且武德充沛，是以他很难理解和融入整个启朝。

  嬴政想到了自己得到的边境情报，心中怒火更盛，面上却丝毫不显。

  他推开了殿门。

  殿内的争吵都因为这一下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忍不住转头看来，却也都在视线真正触到他身上前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敢僭越。

  嬴政在满殿静默中走上玉陛。

  皇帝眼中满是见到美的事物的狂热，他正想说什么，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扔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勉力咳嗽几声后再没了动静。

  朝臣们如梦初醒。蔡相一党鬼鬼祟祟地交换着眼神，重伤初愈脸色苍白的贤王倒扑上去挡在皇帝前面，“请阁下高抬贵手！陛下他只是不擅处理政事，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身为皇帝，不辨忠奸，便是最大的伤天害理。”嬴政冷冷道：“用着皇帝的身份满足自己，却想逃避责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贤王沉默半晌，还是深深一揖，“还请阁下放过在下的兄长。”

  嬴政的视线早已越过他看向准备趁乱出去给蔡相报信的人，“你想做什么？”

  那个人的身体应声被从内部长出的一簇簇冰棱刺穿。

  嬴政的目光挨个扫过下意识跌坐在地的蔡相一党，“你们能做什么？”

  朝臣们见过血的都没几个，更是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手段，顿时都被吓懵了。

  嬴政没再理他们，转而拿起桌案上堆放着的奏章查看，把不重要的放在边角位置，没多久就把这一堆看上去极高的奏章整理成两沓。

  他指尖点了点那摞更高的奏章，“这些，若我没有记错，都有律法作为凭依，”因为想着把李世民推上去，嬴政就没用“朕”作为自称，“其中就包括世民的事情。”

  家里几代行医的一个朝臣正在试图让自己死去的医学知识诈尸，替昏迷不醒的皇帝掐着人中。给皇帝当靠背的贤王听了嬴政的话，却品出了点怪异感。

  这公子……是来替宗保出气的？

  “这些事情只需依法处理即可，上报到案前，只是有人想从中攫取利益。”蔡相一党都打了个寒颤，“你们启朝官员制定的法律，自己都不遵守，还奢望旁人遵守？

  “甚至于这些边境军机要事，却被压在了最底下，乃至于无人问津……”嬴政面色不虞，“你们这些人自诩清流，自视甚高，哪怕同为忠良的武将也被你们暗中贬低。可曾想过是谁让你们能安然无恙地在朝堂上打嘴仗？”

  有人表情赞同，有人陷入思考，有人不以为然。嬴政把堂上众人的反应都记下，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转而对旁边瑟瑟发抖的内侍总管道：“去拿一件龙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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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相躺在床榻上，疼得直哼哼。

  他已经有十多天没上过朝了。不乏有人猜测他是为了表示自己对严惩李世民的决心，但实际上他是真的起不来。

  李世民身为习武之人本就力气大，又棍棍朝着关节等脆弱的地方打，直接把本就体虚的蔡相打成了重伤，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一套棍法给蔡相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蔡相半梦半醒间听到外间传来嘈杂的声响，像是有很多人在说话。他正准备训斥，里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蔡相努力挣扎出一些意识，就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人站在他床边，眼神锐利而饱含审视意味，让他想起了曾经评价他“做事尚可，无大智慧”的老师。

  “带走！”男人对着身后吩咐，立刻就有两个跟着他来的士卒上前，把蔡相架起来走了出去。

  蔡相半是因为疼痛半是因为惊吓，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一路上主动跟旁边的陌生士卒还有那个男人搭话，可惜没人理他。

  直到被塞进囚车、带到皇城府衙门口，在那儿看见同样颓然坐在囚车里的同党后，蔡相才真正慌起来。

  “你们不是去上朝了吗？怎么在这儿？陛下呢？！”蔡相问。

  旁边囚车里的同党神情恍惚地低声喃喃，“陛下生死不知……”

  蔡相的心唰地凉透了。

  越来越多的人被士卒引领过来聚拢在府衙门前，看见囚车里的蔡相等人，有很多民众都露出了恨之入骨的表情。

  那个年轻男人看该来的都已经来了，就站在府衙门口的台阶上扬声道：“诸位坊主，在下名为张汤，即刻起暂时接管府衙工作。请诸位回去之后通知各坊居民，府衙日常工作照旧。此外，若有想要状告蔡相等人的，也可以来府衙述说案情、签字画押。”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张汤以眼神示意，负责的人立刻组织想要告状的民众逐个到单独的房间进行询问。一时排不上队的就赶紧回去传递消息去了。

  因为朱元璋闪电般抢入城池后对民众的秋毫无犯，匡定寨建立起了不错的威信，现场称得上一句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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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把夹带在早膳里的字条又忍不住翻开看了看，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纸条上说朱元璋他们已经到皇城外了。可李世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有人来放他，急到恨不得变成一只鸟从小窗飞出去。

  给他送了午饭后，小猫就不见了。李世民等到太阳西斜，没忍住思考是不是计划有变。

  “李将军？”

  李世民恍然抬头，发现张汤站在外面，正指挥着狱卒开门。

  虽然还没出去，但离开那一个小小的隔间后李世民还是觉得自己舒展了不少。他半开玩笑半抱怨，“汤兄来得好迟啊！我还以为你们马失前蹄了。”

  张汤叹气，接下这口锅，“战事没什么意外，我进城的时候还听三当家骂守将蠢，没有李将军你机变。出意外的是状告蔡相的人太多了，一直忙到现在才堪堪脱身……”

  李世民一愣。

  他和嬴政讨论皇城攻守的时候，朱元璋好像没在场吧？当时屋子里除了他们以外，似乎就只有那两只小猫了。

  是嬴政后来跟他说的？

  “李将军，三位当家现在在皇宫等你，你直接去就行，那边已经被我们接管了。”张汤看样子还有的忙，李世民不便打扰，把疑问压在心底，向皇宫去。

  他这是第一次来皇宫，好在路上看到了好几个面熟的匡定寨士卒，带着他去找嬴政他们。

  李世民探头探脑地往大殿里看，发现里面只有站在案前翻看奏章的嬴政一个，放松下来——其实他主要还是怕贤王这个长辈骂他。

  “彻兄他们呢？”李世民询问。

  嬴政听见他的话，抬起头对他露出了揶揄的笑容。

  李世民脚步一顿，直觉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将要发生。

  “别来无恙啊小将军！”刘彻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李世民下意识看去，然后就被人从右边当头套了个什么东西。

  刘彻看朱元璋得手了，也一块儿扑上去帮他按住胡乱挣扎的李世民。

  李世民双拳难敌四手，惜败。

  这龙袍是从皇帝的衣柜里现扒的，一看就知道穿它的人又瘦又矮。身形修长匀称的李世民勉强挤进去，腰腿尚可，手臂和胸膛就绷得很紧，衣摆还在小腿处晃荡。

  “不错，挺适合的。”嬴政终于慢悠悠走过来，迎着李世民怀疑的眼神道。

  李世民僵着上半身，害怕把衣服撑破，“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心里逐渐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是咱的战利品。”朱元璋拍拍他的肩膀，“咱相信你。”

  李世民开始混乱，“可、可是……”

  刘彻不等他结结巴巴的可是，干脆利落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杯子摔在地上，大殿的各个门里应声涌入好多人，都对着李世民用五体投地的大礼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殿内眨眼间只剩下他们四个还站着。

  李世民的大脑彻底宕机。

  

  

  

  

  

  还是没彩蛋～（感觉我的想象力突然贫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