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容

李宗保与嬴桂英⑦

  北地府长官和守将忍不住把户部派送来的粮草兵器清单又拿出来看了看，二人锐利的眼神依然没有从清单上发现异常，哪怕这清单已经被他们摩挲了将近百遍。

  “大人，按您的吩咐，已经把北边来的使者遣出府城了。”一个小将疾步走来，在守将耳边道。

  守将略略点头，示意小将退下。

  “唉……我们差一点就做了错事啊！”长官苦笑。

  边境情况本就艰苦，哪怕他们勉力经营也每况愈下。终于，在这肩负整个北地府所有人生死存亡的巨大压力下，长官鬼迷心窍地放了使者进城，守将也同样鬼迷心窍地选择了默许。

  好在他们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谈，第二天户部派来送东西的人就到了。这数额巨大的、真实存在的粮草和装备直接把他们惊醒了，两人连忙安置户部的人，再将北边的使者赶出去。

  这时，窗外扑棱棱飞进来好几只信鸽，守将取下信件，挨个看过，“旁边的陇西府和雁门府也收到了户部的东西，稍远一些的山海府倒是还没收到……”他说着便不由得皱起眉。

  山海府那边最近正在应付东夷的袭扰，正需要这些补给。边境各府互为唇齿，向来是互相支援，这次的粮草装备也理应分过去一些。

  长官已经在盘算应该分过去多少了，“只可惜，这些东西还没在咱们这儿待多久……”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觉得给手下士卒多发些份例的可能性又离他们远去了。

  又有一只信鸽停在了窗台上，守将打开信一看，满脸诧异，“山海府也收到了。是因为路途更远，所以车队落在后面，刚刚送抵府城。”

  他们不可避免地感到欣喜。

  长官想了想，派人请来户部来的人。

  “两位大人，这是终于肯见我了？”户部来人面带微笑，豪爽地打趣他们。

  他一进城就敏锐察觉到了北地府两位实权官员的态度有些暧昧不明，但好在他来得正是时候。

  三人简单寒暄过后进入正题。

  “近日户部资金很是充裕啊？”长官试探道。

  “两位有所不知……”户部来人把这段时间皇城内的变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听得长官和守将眼神都逐渐呆滞。

  守将略微整理了下脑海中纷乱的念头，酸溜溜道：“难怪李家八妹近些天不见人影，原来是做了皇亲国戚，不愿意在战场上受苦了。”他对时常协助陇西府边防的李八妹很有好感，本来准备攒一攒家当就去提亲，这下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这桩事很可能成不了了。

  户部来人却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将军有所不知，我来的路上听说，陛下回乡准备祭祖，刚进家门就被李延昭将军赶出来了。”

  两人吃了一惊。

  守将一边羞愧又一边忍不住傻笑，“不愧是八妹，刚正不阿、不慕权贵，是我错怪她了。”

  户部来人：……搞得好像我刚刚提到那位姑奶奶了似的。

  长官习以为常地又拉着户部来人问了些最近的朝中形势，听得频频点头，叹息道：“我大启，中兴有望啊……”有朝廷的支持，他们边境也不会那么困难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颇有些紧张地注视着户部来人。

  户部来人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嗨，现在不兴避讳这避讳那的那一套了。陛下脾气可好了，背地里说他得位不正的那帮人都活得好好的呢。”

  就是现在快在皇城混不下去罢了。

  户部来人想到谈笑间那些反对派就灰飞烟灭的三位朝中大佬，忍不住感慨一句“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不过能这么快就被大佬们和刑部抓住辫子的人之前确实也做过一些亏心事。没看礼部尚书同样说着“得位不正”却好好的吗？老爷子自己是老派士子，严于律己家风清廉，除了古板点，确实挑不出错处。

  长官连连点头，觉得自己的压力骤然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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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这些天不是都在工部吗？今天来兵营，是研究有结果了？”李世民翻身下马摘掉头盔，接过侍从递来的布巾擦干脸上汗水。

  他学得很快，现在批奏章已经花不了多少时间了，他也把精力移了大半到骑兵的训练上。

  嬴政：“是有些成果。”

  刘基先前清点兵部装备库存的时候，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旧火器。他翻了翻兵部的档案，发现那一批火器确实已经相当老了，而且效果也不是很理想，真要用起来造成的伤亡可能大部分都是自己这边的。

  工部尚书对这些火器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跟刘基打过招呼后就运了一部分回去研究。嬴政上个世界当总工的时候了解过老式热武器的发展史，就自发参加这次的研究，惹得工部尚书常常对他的思路惊叹不已。

  李世民觉得自己在刘彻的对比下应该已经不算懒人了。毕竟那位现在实行的敛财政策就是匡定寨的鹿皮券，只是在鹿皮上用一些特殊工艺镶了他们四个的姓名和字迹、显得高端了一点罢了，而他可是每天体力脑力双重劳动——不过这策略是真的管用，李世民就听说朝堂上有很多大臣在攒钱换券，集齐四种鹿皮券还有未知的特殊奖励。

  但他一跟嬴政比，就发现他还真是个闲人。

  “政兄，你是怎么做到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还不累的？”去实验场的途中，李世民骑在马上忍不住发问。

  嬴政很是想不通一样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抖了抖缰绳让马走入左边的路口，“强度很高吗？我处理完事务往往还没到晌午，剩下的时间浪费了不是很可惜？”

  李世民：……

  嬴政的前半句话，讽刺了每天未时末才有时间喝口水的朱元璋和那时才急匆匆赶去校场的他；而他的后半句，又狠狠打了忙完就摆的刘彻的脸。

  虽然练兵和处理政事不一样，但还是好气啊！！！！！

  李世民严肃道：“嬴卿，你这样说话会被打的。”

  丞相需要处理的大多都是些日常政务，稍微重要些的都会被送到皇帝那儿或者开朝会商议。这种无害的日常小任务对处理惯了开天辟地的大事的嬴政来说确实有些乏善可陈，况且很多可能会闹大的事都被他及时掐断了源头再发酵不起来。

  嬴政勒停胯下的骏马，闻言看向李世民悠然一笑，“难道陛下还会看着我挨打吗？”语毕就下马迎上匆匆赶来的房玄龄、刘基和工部尚书一行人。

  李世民：……

  好吧，看来他的丞相已经掌握横行天下的秘籍了。

  他慢半拍下马，直接挥手免了他们的行礼进入正题，“有成品吗？拿来给朕看看。”

  工部尚书立刻从身后跟着的工匠手中拿过一个长条盒子，打开盖子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拿出里面的火器，打量片刻，大致摸清了使用方法，转过身对着远处扣下扳机，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看向旁边的工部尚书。

  “陛下，这支火器并没有装填火药，”工部尚书适时解释，“请随臣一同到场外，观看专人演示。”

  他们把场地腾出来，工部的人摆上标靶，一个士卒拿着火器站在稍远处，熟练地进行一系列操作，然后对着标靶扣下扳机，弹丸倏地飞出击中靶面。

  那名士卒被喷射出的黑灰溅了一脸，好在他及时闭上了眼睛。

  “这……”李世民皱起眉，对威力和射程都不太满意。

  “目前就只能达到这种程度了，我正在想办法缩减射击的流程。”嬴政也不怎么满意，古老到这种程度的火器上个世界他也没了解过，只能借着更高水平的理论知识提一些看法。

  李世民想了想，“倒也不是全无用处，等敌军冲到面前后突然射击，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工部尚书：“陛下，除了这件火器之外，丞相还提出了一种可以产生爆炸的新火器。可惜现在效果还不稳定，无法进行展示。”

  李世民点点头，“工部众人辛勤劳苦，每人赐白银一百两，准许消费。”

  工部尚书惊喜应是。

  他们这次做出的东西虽然不太合陛下的期望，但研究最忌讳急功近利，得出这些成果已经殊为不易，还有很多工匠受了伤。幸亏陛下体恤，按皇城的物价，这一百两白银足够工匠们生活三五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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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已过。有了户部的一场晚来的及时雨，边境在抵抗南侵游牧民族的时候从容了很多，犹有余力的几个州府甚至联合起来组织了一次联合战役，歼灭了一小支来犯敌军。李世民很高兴，赏了一大堆东西。

  捷报传至皇城，直接把有些立场偏向主和的朝臣打得没了脾气。

  整个裹在瑞雪里的冬季就是在对这些战事的打听和谈论中到来的，皇城里的说书人破天荒抛弃了才子佳人的话本和遥远古代的典故，把这些战役搬上了讲台，博得民众喝彩。

  朝臣们却没那么多玩乐的心思，因为他们默契十足的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偏偏在这个时候起了分歧。

  嬴政认为应该趁现在农闲，招募壮丁修缮道路，为接下来的作战做准备；李世民则认为既然是农闲时期，天气等客观条件都没办法满足，就该让民众们好好休息，更何况马上到休沐的时候了，没有官员监督也没办法修。

  然后他们的争论就爆发了，并且旁若无人地说到最后，实际上就落在了“休沐”这件事上。

  朝臣们万万没想到让这两位争起来的竟然是关于他们的事，并不认为荣幸，只觉得每天来工作时的压力直线上升，最惨的甚至还要被双重刁难。

  能说上话的刘彻和朱元璋两人，一个无论这场争论胜负几何都只需要无脑掏钱，一个无休练兵本也就无所谓休沐不休沐，竟然丝毫没有劝解的意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彻甚至还故意把朝臣们的抱怨告诉嬴政和李世民，顿时朝臣们更难了。

  不过，刘彻目前还良心未泯，看在朝臣们帮他刷业绩的份上，在一同用膳时提到了这件事。

  “有很严格吗？不是和之前一样？”李世民埋头扒饭。

  “还有闲心想这想那，看起来工作量还是不够。”嬴政冷酷点评。

  刘彻和坐在他对面的朱元璋对视一眼，发现自己好像好心办了坏事儿。

  “再加工作量，那他们就更做不好了，丞相，你不要认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李世民硬梆梆道。

  嬴政眉头缓缓蹙起。

  朱元璋飞速给李世民夹了满满几筷子菜，“吃饭咱就专心吃饭，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刘彻也赶紧打岔，“吃饭吃饭，今天的菜还都挺好吃的……”

  “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必须绕着你转、都必须按照你的意思做？”李世民瞪着嬴政，眼眶慢慢红了。

  嬴政被这话刺得眯了眯眼，“你这不是在说我吗？你自己哭什么？”

  “我想要驰骋沙场，建功立业，”李世民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气场却丝毫不输，“你把我推上去，现在就连我练个兵都被人说这说那的，难道要我抛弃理想才能让你们所有人满意吗？！”

  刘彻和朱元璋心里都是一突。

  这主意实话说是他们两个出、嬴政点头同意的，几个人都乾坤独断惯了，确实没把小少年李二凤自己的想法纳入考虑，有不妥当的地方。让嬴政替他们承担怒火了。

  嬴政也有些哑然，停顿片刻后稍稍缓和了声音问：“是谁说你了？那些主和派？”

  李世民默不作声地把碗里的饭吃完，径直向门外走去。

  “站住。”

  李世民下意识停住了。

  “回来。”

  他却没再动。

  嬴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当真没什么养儿子的天赋，要不怎么养出来的都跟他对着干，“我们都没说不让你去打仗，其他人说的话能有我们管用吗？

  “你是皇帝，硬气一点，有朝臣说了你让你不开心的，不要跟他们客气。”

  李世民闷声道：“那如果我想罚他们呢？”

  “只要合乎法度。”嬴政毫不犹豫。

  “……八八，启朝的法律里有讲皇帝怎么罚大臣算合法吗？”刘彻压低声音询问。

  朱元璋思考半晌，摇了摇头，“咱反正不记得有这玩意儿。”

  虽然这很可能是个被画出来的饼，但李世民的背影还是看起来兴致高了不少。

  “不过，路还是要修的，”嬴政顿了顿，补充道：“可以多给民伕发些报酬。”

  李世民语气轻快地应允了，然后就飞似的冲了出去，看样子应该是去练兵了。

  “看来朝中还是有人挺不直脊梁啊。”嬴政淡淡道。

  刘彻会意，“我去查。”

  “嗯……”朱元璋回味了下这兵荒马乱的一顿饭，突然福至心灵，“所以二凤这是借机发挥，让咱们帮他处理那些主和派呢？”

  也许确实有些委屈的因素，但占比绝对不多。

  三人面面相觑。

  朱元璋无言以对，默默竖起大拇指。

  刘彻啧啧惊叹，“好演技啊！”

  嬴政失笑，“这孩子。”

  

  

  

  

  

  一顿饭过后

  政哥收获了路

  猪猪拿到了一大笔业绩

  二凤处理了哔哔赖赖的主和派

  八八拥有了高额加班费

  只有大臣们受伤的世界诞生了